上学期旁听了学校历史学院考古文博系王晓琨老师的课《考古纪录片的制作与欣赏》,上周末老师在群里发了一则参与考古实践参观的活动通知,没多想就参加了。周六(10月31日)的时候我们一行十多人,坐地铁到北京大兴区旧庄的西周遗址进行了一上午的参观体验。
早上六点多的时候就出门了,没早餐吃只能泡麦片,心急火燎咕噜咕噜喝了就赶忙着往东门跑,找了辆共享单车骑过去,昨晚下过雨,地上都是湿的。空气很是清冷,果不其然因为太赶了,到东门停下车的时候还有些不舒服。不过缓一下也就好了。接着乘地铁过去,两个多小时的车程,原本以为会无所事事的,还把kindle充满了电,结果意料之外的倒是没派上用场。
因为乘地铁的时候都在跟大家聊天啊。哪里想到大家会这么平易近人的。好像是老师先起了个头,我就顺势接了话头。上学期听老师讲课的时候就对他手绘的纪录片运镜脚本印象深刻,当然要借着这个机会问问。好奇是交流的原动力之一。老师特别随和,讲了他大学就喜欢摄影,考古工作的时候就会拍一些记录性的短视频。能做兴趣导向的事情总是让人羡慕。聊起我以前在新闻周报写的那篇考古特稿,发现吉家庄考古原来就是老师带的队,这样一讲感觉距离又近了些。
老师还讲到,考古其实很多时候是在跟人打交道,三教九流都有,都聊得来。新闻也是这样,我跟大家分享了一下自己做过的一些印象深刻的新闻采访,还扒拉出上次去地坛采访中国跤大爷拍的照片,大家都觉得很有趣,老师也说新闻是他比较喜欢的工作。还说自己也打算跟新闻学院的老师合作,推广一下自己的考古纪录片。我还挺羡慕这种工作模式的。本来在纠结新闻不知道值不值得坚持,但听老师分享的故事,又觉得不能一概而论,只要有能力,倒也还是饿不着的。
聊着聊着就到了工地。首先听市文研所的戢征队长大概介绍了一下旧宫遗址的概况,包括地理环境、发掘现状、发掘的遗址和遗物概况等。这些在网上都能找到,按下不提。
上工地,这是比较期待的。一来就看到办公区的棚屋里挂着各色的安全条例,门口晒着一些碎瓷片陶片,棚屋后面的卫生间旁边有好几个民工阿姨在清洗碎片,感觉很是新鲜。看着一个个探方和裸露的纯净的黄土,以及在忙上忙下挖土运土绘图的工作人员,感觉和日常生活完全是两个世界。
首先看了一个半地穴式的房屋遗址,深度不深,40厘米左右,跟以前在历史书上学的还有些差异。面积只有4-6平米,堪堪一个人住吧。一半的面积是一个炕,下面还有类似地暖的坑道,几千年前的西周就有这么“先进”的设施,觉得还挺可爱的。接着看了一个井,井壁是砖砌的,应该是后来的金元的事情了。听两位老师在讨论以前发掘过的大大小小的井,我们围成一圈插不上话,觉得考古是个细致的、比较依靠经验的活儿。
然后看到一个墓葬,很小,就是个长约两米的坑,一个人的宽度,没有其他随葬品。当时看着觉得没什么,还在跟同学七嘴八舌地讲觉得以前的人骨架好小啊;保存的也很好啊,还看得到牙齿什么的。后来回到学校,在等电梯的时候莫名地生出一种奇妙的共情感。毕竟是三千多年前的一个人啊。这还是我第一次面对一个完整真实的骨架,不知道医学生们是不是也会有这种难以言说的感觉。我一向挺喜欢历史的,但看到这个“陌生人”又觉得有些虚无,历史毕竟是一些过去了的陈年往事,即便是深入现场考古,很多时候可能也只是取得一些碎片化的事实,又觉得没有那么神圣。
上半年疫情原因在家的时候,看到一篇文章,是仇鹿鸣的《千秋万古北邙尘》,当时写过一段评论:
“文中以一方后梁墓志为引,揭示了两家人的氏族谱系,并探讨了“恩倖式政治人物”的史籍呈现问题。但这并非最为打动我的地方。印象深刻的,反而是那些作者个人化的感慨。比如文章一开始提出的问题:“日常生活中人们常有讳言“死”字的语言禁忌,并衍生各式各样的指代与避讳”是始于何时的?又比如他读唐人诗歌中关于北邙山的内容时的感叹:“读唐人诗歌,不乏直面死亡的冷静与豁达”。又比如在文章末尾的反思:“突然意识到这些程式化的句子与行为背后,其实仍隐藏着逝者家属真实的创痛,只是被历史学者检择史料的冷漠遮掩了”。从疑问出发,再以史料故事为文,再回到“我们需要牢记的是每一粒尘土背后都曾经有过一个活生生的人”的感叹,虽然不像个人向的散文那样能够流畅地读下来,但穿越历史时空的探寻和回溯,却使得其行文更带一种厚重感。”
确实,在投入现场的时候,无论是仇先生说的“历史学者检择史料的冷漠”,还是我在现场时跟同学们的叽叽喳喳,都占据了我们的思想,很难说什么情感上的动容,或者是更加宏大的哲学反思。也许是我们自然地有关注当下现实甚于那些空远的思绪的思维方式,又或者是因为斯人已远,他们的喜怒哀乐都已经与我们了无关系。“城中日夕歌钟起,山上唯闻松柏声”,只是在我们相视的一刻,一种共同的对于有限与无限、短暂与永恒的思考把现实和历史联系了起来。
参观完墓葬、祭祀坑里的小黄牛。我们试着学习了一下考古工具的使用。主要是手铲和洛阳铲。老师的讲解很细致,我们学得也还算快。用洛阳铲还算快的,十来分钟我们边学边动手,也挖了一米左右。老师说专业的工作者大概是10分钟挖到两米五的标准,我是自愧弗如。手铲的使用也比较费力气,而且近距离地使用时,我还比较难以分辨不同的土层。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。
讲到这个实践环节,我想讲一下与同学们的相处。我们使用洛阳铲的时候挖出来一个很小的瓦片,旁边有位同学就感叹了一句“三千年的瓦片啊”,真把我给逗乐了。于是一会儿看到小黄牛的时候我也依葫芦画瓢感叹一句“三千年的小黄牛”。还有在跳到土坑里用手铲刮壁的时候,因为土坑有一定高度,爬上来对我来说有些费劲,站在旁边的一名男同学很稳当地伸出手帮了把忙,我觉得挺gentle的。跟在当地参与考古实习的师姐相视一笑、跟晒得黝黑的民工师傅攀谈。出发前老师看到大家之间还互不相识,开玩笑说到考古工地上待几天就不会了,当时我还不那么相信,实地体验觉得真是这么一回事。平时在学校里的时候我们的合作大部分是完成任务式的,没有这种共同面对不确定性、生动的现实问题的合作这么真诚和有趣,自然也难以感受到真实的大家和合作的愉悦。
最后老师带我们欣赏了一下已经挖掘出土的文物。大部分是陶片和瓷片,有西周时期的,也有金元的。钴蓝色的官窑瓷片很好看,听着老师的讲解更容易回想其当年的风貌。还有一面铜镜,虽然已经锈蚀了,但真实地接触又比在博物馆里隔着玻璃看感觉不一样。我们围在一起看铜币上的文字,一起感叹瓷器各种变化多端的颜色,把碎成两瓣的瓷碟子拼在一起拍照留念。挤挤攘攘,好不热闹,觉得这样简单的生活有了人的参与也很是有趣。
回程的地铁上,老师给我们拍视频,询问我们的参观感想。有个同学说挺敬佩考古工作者们,能在艰苦的环境里坚持严谨专业的学术研究。这点我挺同感的。虽然自己只是个门外汉,但我一样地尊重和感谢他们。
补一个新闻链接:《考古纪录片制作与欣赏》金课课堂赴北京大兴旧宫考古现场实践学习
因为参与的同学里面就我一个学新闻的,所以就被捉出来写新闻稿了。_(:з)∠)_本来去之前还有点抱怨说“啊,不能好好玩了,突然好有压力”,但是实际上也让我更加专注当下,反而感受、体验到的更多了。所以也是一件开心的事情。这样一想还是挺感谢老师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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