匆忙的毕业季

Posted on 2022-05-27  1556 Views


写了两三天删删改改,不满意又重新开始,我就感觉,这篇肯定,很难写的不矫情。

首先说一下,就是,我毕业啦——

从学校回到家的过程堪称魔幻。经历了五月几乎一整月的封校、北京每天刷新的新增病例数、海淀增设管控区、学校逐渐建起围墙、取消线下毕业典礼、线上授课老师不能进校、取消食堂堂食等一系列操作以后,逐渐有同学选择提前离校,包括我的很多好朋友。虽然还是能跟老鹿、羊羊她们去草坪上搭帐篷,但是缺失的遗憾总是难以避免。这样一来,我也多少动了回家的念头。

5月20日,我无聊地想找部剧来打发漫长的封校时间,鬼使神差地开始看整30年前的港剧《大时代》,剧情精彩、人物鲜明,熬一个通宵两天看完,21号晚上跟老狗一起在图书馆,打算写点剧评什么的,突然紧急通知开班会,说大家可以申请出校回家了。一时间好像整层楼的走廊都冒出了顺丰的大箱子,加上上海的同学前车之鉴指名道姓让我明天能走就走;长沙的同学已经在帮忙打听当地的疫情防控措施,让我如果家里回不去可以去她哪里……这样一来我也被唬住了,长痛不如短痛,咬咬牙决定周一(23号)就走。

于是21号晚上半丢半寄地收拾行李,22号跟好友们火急火燎地拍了毕业照、提交出校审批、买好机票、约好第二天去机场的出租车,俩晚上都没怎么睡,23号早晨五点半爬起来赶着去机场,一顿操作猛如虎,当天下午已经在家窝着并且有居委会上门安排居家隔离了。

说来也巧,在收拾行李的那天,22号上午,突然收到一封邮件,是kcl的offer,收到的时候震惊了,震惊于这个时间的巧合、以及学校的审核速度。那么总算是毕业以后有个去处了。但是它是有条件的录取(conditional offer),这意味着我还需要考一个更高要求的雅思,所以又开始琢磨这档子事。

很久之前就想着,如果能够顺利拿到offer,就把自己的社交账号签名改成颇具禅意的“华枝春满,天心月圆”,取这个圆圆满满的意思,但这一天真的来了的时候才发现焦虑好像是一直存在的,没拿到offer之前焦虑,拿到了也在担心语言成绩、签证和护照、以及自己糟糕的英语水平能不能适应进一步的学习。前个把月的时候跟老鹌深夜聊天,她让我注意不要太压抑,我说四年来好像已经学会和这些情绪共存了,倒不至于说突然间崩塌掉。

不确定性纵然让人难受,但是取得了一点阶段性的胜利又让人感到勇敢还是有所回报。老美听到消息以后很开心地发了一条朋友圈广而告之,说“好消息虽迟但到,感谢命运总是向着勇敢的人”,深有同感。高中的时候跟林姨在食堂排队,边等边聊天问对方大学想学什么专业,她说想学新闻,我说想学历史,结果大学填志愿,很神奇地我们各自去了对方心仪的专业。四年后这种错位又一次重演了,国关学院的美美去了阿姆斯特丹学新闻,新闻学院的我转投了国关。不得不说是有一些造化弄人在的。不同的是四年前多少还有些迎合高考分数,现在的选择更主动一些,真切地觉得还是要敢于热爱。


从北京回到千里之外的惠州,开始一个人居家隔离,一些小细节反复地提醒我生活模式的改变:家里的沐浴露和洗发水总是十年不变的牌子,连香味都如出一辙;空气湿润,手上的皮肤不再干的紧绷绷出褶子,小提琴因为木头吸饱了水,旋钮卡的紧实无比,E弦怎么拧也拧不动,现在还低出一个音;晚上想点个外卖,打开软件发现再也吃不上剁椒干拌的鲜虾蟹籽云吞、南京大排档的春卷、新疆米粉和circle的火车头越南粉了,这时候才发现自己是多么地喜欢它们,虽然在北京的时候天天只想着点沙县小吃。

正是雨季,这边没有一天不下雨,从窗外看过去可以看到很远处的东江,珠江水系的主要支流之一,每天都能看到宽阔江面上腾起的水雾凝结成巨大的乌云。等待云越积越膨胀、越变越黑,然后从城市的这边沉甸甸地挪到那边,最后化成阵雨淌落下来,是这段时间每天必做的功课。

家乡小城给我的感觉要比北京安逸的多,这里的一切都叫人熟悉,而且变化缓慢。前几天临行前的匆忙和焦虑好像一下子沉进了水里。用一个下午的时间吃掉半个西瓜,而后沉沉睡去,七点爬起来做晚饭,煲点汤或者熬个粥,晚上再来跟朋友聊天或者写点碎碎念。才发现我已经快一年没有回家了,可它还是以熟悉的样子迎接我。这个时候开始逐渐念起小地方的好来。

写了好几天但都不满意,我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写的并不真诚,是不是自己分明没有那么多厚重的情感却硬要矫揉造作,承认了这些让我觉得舒坦一些,起码没有一定要写得轰轰烈烈感天动地的那种念头了。想起离开前一天老鹿悄悄分享一首歌《道别是一件难事》,歌词说“纪念无需记得,是心在偷偷下雪”,也罢,既然是心里的雪,那还是不要宣之于口好了。

时常发现自己处于一种矛盾的情感中,聊到疫情、未来这些压抑的话题的时候很难受,但一回到朋友堆里,说说笑笑的时候又开心到起飞。可能毕竟年纪不大,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,还不够积聚成厚重的雪。那不妨把它看成一种优点,洒脱一些面对别离,毕竟我们还有长长的来日可以期待。

读到李宗盛的一篇文章,他说:“如今我喜欢将上海的生活解释成一种试探,当我事过境迁往回看,它揭发了我不愿承认的懦弱或提醒了我从不自知的坚强。只是我当时不知道这两者对我都是好的。”我还很难定论在北京的四年对我来说是什么,有时候我觉得失望、渺小和无力,有时候我又感觉到真诚、理想主义和支持。但懦弱和坚强那一句我深感认同,四年来我不断觉察到自己的偏见和傲慢、能力和见识的局限;同时也接受一些新的知识、观点,以及一些难得的勇气。毫无疑问四年的经历有得有失,但能够遇到天南地北的真诚的朋友,能够看到在时间和空间上都更加广阔的世界,能够领悟到一些学术的趣味而不至于失去珍贵的理想主义,这些是我会一直珍视的东西。


“欲说还休,欲说还休”,正想着怎么结束这篇碎碎念,老羊的这句话又突然冒上心头。一下子想起好多人好多事。走走停停,能抓住的也就是其中的一小部分。想着如果不认真整理整理,说一说,那么一定会逐渐地淡忘掉的,但是又能从哪里说起呢?

我想起大一的第一堂印象深刻的课程,是晨师的国际关系史,当时的青涩自不必言,好在老师对于这些能既往不咎;想起新闻学院的导师马老师,当初有跟他约过访谈,对新闻事业有了一些直观的理解;想起我的第一个采访对象,是在知乎上约到的风水先生,想起我们那篇不成熟的稿子;想起去隔壁大学蹭课,因为是高中很感兴趣的内容而特别激动,疫情之后这种串学校的机会也不再有了……

后来的故事还有好多啊,可是第一次总是叫人特别地难忘一些。

就像我知道未来还有漫漫长路,但大学四年的经历依旧不可替代。上大学来到另一个城市之前,我也没有想到家乡和过往会让我如此想念,没有意识到原来它们对我的影响潜移默化而又如此之大。时常想起这种空气中氤氲的水汽、南方说话独特的口音、家乡菜的特色风味。它们为我们熔铸了每个人千差万别的底色,就像我的好朋友们,能够互相理解却又如此不同,各有各的钟灵毓秀,想来是不同的经历造就的这份独特。

如果不出大问题,明年一年就要跑到遥远的地方念书啦。那个时候再想起大学的经历,应该又会觉得不一样吧。老美说:“我的大学,珍重再见”,我反反复复咂摸一晚上,是这个理。虽然还有好多好多的遗憾,但是道声珍重,我就要和你说再见啦。